◎的一些生態◎

被認錯這種事，歸根到底還是怪言心自己懶。

捏臉不僅十分需要審美，而且細節還很繁瑣，一個沒註意整張臉就會像整過容一樣怎麽看都不自然，但是如果直接變成見過的樣子，就很容易，和一鍵套用模板一樣方便快捷。言心現在用的，正是她從前的一個員工姜妍，正好死在四個月前。

死因據說是因為吃安眠藥的時候，送藥的酒引發了過敏，她就在自己柔軟的床上於睡夢中窒息而死。

將死者妥善處理之後，言心特意要求保留這個人的戶籍，直接給她續了半年的房租——永久居住權只有核心管理層的人員才有。

而此刻言心的猶豫，在青年眼中恰似在思考兩人是否認識的表現，他急忙解釋道：“江小姐可能已經不認識我了，我叫容與歌，是半年之前在酒吧駐唱的時候，收到了您的名片，您當時還說希望我可以參加下半年要做的一期選秀節目。”

他不好意思撓了撓頭發：“我本來沒想拖這麽久的，但是我住在工業區的家人重病，我就離開了一段時間，今天才趕回來。”

聽聞二人間並不存在很深的交集，言心松了口氣，這樣也就省著自己萬一露餡，還要去修改他的記憶。

“我之前也打過名片上的電話，但是打不通……”

當然打不通了，言心腹誹著。雖然她繼承了這個人設，但是並不打算繼承未完成的工作，那個號碼若不是之前交過一年份的話費，現在大約也該被註銷了。

姜妍在末世之前就是在電視臺混飯吃的，眼光向來毒辣，她看上的人，錯不了。不過言心並沒有自主加班的習慣，便道“我想起來了，不過我今天約了人，不然咱們約個時間，改日再……”

“不然我先去姜小姐家等著吧？”容與歌將口罩摘了下來，是一張非常有少年感的臉，但若是找好了角度，又莫名性感。

有這麽一張臉，以及……這麽不要臉的精神，言心可以打包票，他有火的潛質。

“……那你去吧，我晚點回去找你。”

容與歌聽了之後，眼中放著光，也不問言心多久才會回來，便轉身往廣場對面的小區走。他腳步很輕快，若非這街上行人不少，估計都要蹦起來轉兩個圈。

言心其實沒約人，她漫無目的的走過了一條商業街，手中的小吃換了一波又一波，在臨近午夜的時候，於一間地下室門前停了下來。

沒掛牌匾的大門敞開著，隱約閃爍的燈光和嘈雜的隱約，裹挾著熱浪一波波地湧出來，旁邊的告示牌上有一張十分萌系的海豹：身著制服的少女身邊還有許多形似團子的卡通圖案。

鈴仙饒有興味地下去之後，走過一個轉角，視線越過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群，落在一方簡陋的舞臺上。

臺上有個穿著打歌服的少女在蹦蹦跳跳，嗓音不錯，但是被劣質音響影響了效果。觀眾90%都是男性，前排的熒光棒在整齊的揮舞。

一曲終了，臺上的少女臉不紅氣不喘，誇張地拋了個媚眼道：“大家記得買專輯哦！如果不買的話——”

“就會被吃掉！”臺下的人異口同聲回應著。

“……”言心雖然可以感知人類的情緒，但她還真沒法判斷這些人到底是否真的知道，他們粉的這個地下愛豆是一只喪屍。

倒不是說不夜城中沒有高階喪屍生活，言心雖然更親近人類，但是願意在重要器官（腦子）旁邊安放定位裝置，願意接受全天24小時監控的五階變異體，是可以在不夜城頂層生活的。畢竟沒有歧視自己同胞的道理。

但這姑娘的情況還是很特殊。

言心在一旁冷眼旁觀了握手會和簽售環節之後，跟著這個名為袁瀟瀟的地下偶像進了休息室。

說是休息室，其實就是化妝間+更衣室，演出服和常服甚至內衣都被雜亂的堆在架子上，除了袁瀟瀟正坐著的對著化妝鏡的轉椅之外，就只有雙人沙發上勉強還有半人份的空間，前邊的地板上擺著吃了一半的盒飯。

劣質妝品和食物的味道摻雜在一起，比外頭大廳的空氣質量還糟糕。

“我只有半個小時時間，就要把這屋子讓給接下來要準備午夜場演出的姐姐們用了哦，所以有什麽吩咐麻煩快一點講哦。”

袁瀟瀟自然早就感受到了言心的存在，不過在什麽壞事都沒做的前提下，還是姑且有那麽點底氣的。

言心也不是來找麻煩的，她打量著狹小/逼仄的屋子隨口道：“吩咐不至於，如果我真要驅使你做什麽，命令比商量更快——我只是有點好奇而已。”

“好奇什麽，地下偶像的生態？要做個專訪的話可以換個地方，我請客。”袁瀟瀟一邊說著，一邊粗暴地用卸妝水抹了把臉。

五階變異體其實已經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自己的容貌了，只不過珠光眼影，果凍唇膏，嵌著亮片的假睫，這些東西就連言心都長不出來。

雖然言心對於政務從來不上心，但姑且還是會把入境的五階變異體名單瀏覽一遍。總共也就百十來個，每一人她都記得很清楚，袁瀟瀟當然也不例外。

五階變異體只要不受重傷或者自主變換外貌，幾乎可以完美的融入人類社會，但他們其實根本沒有感情，所有的行為歸根到底都是源於食欲和補全基因的內部驅動力。

不夜城中禁止狩獵，只能通過“合法手段”來購買肉食。

通過人工合成的肉食，從蛋白種類和口感上和人類沒有區別，是轄區內喪屍的特供食品，因為全是工廠出品，所以十分便宜，若是哪個人類實在囊中羞澀，不嫌有心理負擔的話也可以買來充饑，反正也沒幾個人真的知道人肉是什麽味道。

不過雖然可以用來果腹，防止因為過度饑餓而暴起傷人，但歸根道理，裏邊並不存在可以讓變異體繼續進化的基因素材。

一個不允許狩獵的環境，再和諧也不是五階喪屍會喜歡的地方。

袁瀟瀟的入境申請表和其他喪屍沒什麽本質不同，同樣是因著被追殺走投無路，只不過別人都是被自由區的軍團追殺，而她是被一個更加強壯的同類。

那個五階變異體雖然戰鬥力驚人，但顯然腦子不太好，長期蹲守在不夜城外的隔離帶中，每日狗狗祟祟，被外出公幹的蘇青逮著好幾次。

那位仁兄見到言心之後，大吐苦水說袁瀟瀟截胡了他一個盯了許久的異能者，害的他失去了一個成為完全體的大好機會。

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他會有這樣的迷之自信，認為只要吃了那一個就一定能進化，言心姑且還是安慰了他幾句並且放了出去。

畢竟這個智商大概和完全體中間還差了二十個光榮團，沒到需要直接“處理”的程度。

新紀元公約之一：要負責監控自己轄區內部，嚴禁出現新的完全體。

雖然後來關修謹曾面無表情地和蘇青打賭，說言心不放人進來多半是因為那只喪屍實在太醜，但姑且這個決定還是救了袁瀟瀟一命。

“你和你的粉絲公開了你是喪屍的事實？”言心問道。

“當然了，不過也是偶然間被人發現我在吃生的肉食才不得不承認的，結果後來人氣反而提升了。”袁瀟瀟笑了笑。

她將一張黃瓜味面膜扣在臉上，屋內的空氣瞬間變得更加成分覆雜。

“我也是真的沒辦法，別的什麽都不會，而且我其實每天都挺饞的，吃這種東西就和減肥餐一樣。”

她指了指那吃了一半的生肉拌飯，繼續訴苦：“活著的時候吃了好幾年的減肥餐，好不容易成了喪屍還得繼續這種生活也太苦了吧。所以我完全沒法去打工，要是有和人類單獨相處的時候，我怕控制不住我自己。”

“……那你看到你的粉絲們就不想吃嗎？”

“哦，我嫌他們惡心。”

“……”言心突然有點同情方才那一屋子死宅了。

說起來，她之所以這麽誠實，也是因為謊言在言心面前，只會被立刻拆穿。

言心沈默片刻，真誠地建議道： “說起來，你沒考慮過正式出道嗎？”

“當然考慮了，可是大部分制作人都是人類嘛，雙方都有顧慮，沒那麽容易的，過一天算一天吧。”

原本華國是沒有地下偶像這一套的，這種廉價又非常接地氣的運作模式，基本照搬自島國，不過發展的並不好。畢竟不夜城就這麽大，正牌偶像和流水一般推陳出新的少女組合讓人名字都記不全，地下偶像的生存空間實在太小了。

人類付不起房租還能去底下的工業區上班，最多就是生活環境差了點兒，見不到天然日光而已。可喪屍如果不是扔到最底下去當肥料，就只能掃地出門了。

這時，二人沒有營養的閑談被粗暴的敲門聲打斷，言心順手把門打開，看到推門進來的是兩個筋肉大漢。

可以去打職業摔跤賽那一種。

言心的眼神在他們和袁瀟瀟之間游移，只見袁瀟瀟一把撕下面膜抹了把臉，抓起手提包道：“這就走，你們待會兒加油哦。”

“□□的演員？”

這屋裏她方才粗略地看過，沒有男裝。

“嗯，女裝偶像組合哦。”袁瀟瀟一邊答應著，一邊拉著言心出了門。

等自後門出去，面前是狹窄而無人的小巷，明明只隔了一排建築物便是最繁華的街區，但這巷子裏頭幾乎無人行走，同時也沒有路燈，透過防護網照射下來的月光清冷，將袁瀟瀟的身影拉長變型。

“好險好險，我每次看到他們兩個，都要控制不住食欲。”袁瀟瀟拍著胸口，撫慰著早就已經不再跳動的心臟。

“……”原來你是好的這一口，難怪完全吃不下宅男呢。

作者有話說：

馬上要過年了……好擔心沒時間碼字_(:з」∠)_

◎最新評論：

【好看，加油】

【●ω●喵喵喵喵喵～】

【這篇改到晚6點更新~】

-完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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